近代史的墮落:民國文人卷mobi,azw3电子书。從晚清到民國,從中國到海外,身處新舊文化的激烈轉換,身處「中華」概念的裹挾,身處兩岸黨國體系的誘惑和扼殺,自負又渺小、無根如浮萍的文人,該如何自處?有人放棄掙扎、有人隨波逐流、有人投機獲利、有人走向虛無。透過銳利如手術刀般的史筆,劉仲敬為在這場荒謬卻又無奈的歷史大戲中演出的諸位角色,一一安排了他們所該有的歷史定位。
在劉仲敬看來,這些民國知識分子都是泛中華主義本身的產物,而泛中華主義衍生出的弱點,並非個人所能改變。正如建築藍圖的承重牆如果有問題,包工頭再廉潔也救不了房客的性命。所以即使如余英時般再有才能,也無法改變虛無的宿命;才能不佳者如余光中,更是只能仰賴政治勢力搏取其地位。
PS:劉仲敬越來越胡說八道了,而且胡說八道連底稿都不打了,所以只能胡說八道三言兩語,再多都難為了他。在這本《近代史的墮落:民國文人卷》可以明顯看出劉仲敬的狀態到了多麽不堪的地步。網絡盛傳的阿姨學,充其量也只能這個樣子了。嗐!
慣於逃避的瞿秋白
瞿秋白祖輩原是士大夫,但在他幼年時家道中落,甚至窮到上不起學的地步。他父親性格懦弱,安於打秋風的生活,一旦寄食的大樹(本族的叔祖父)倒下,就完全喪失了重新開始的勇氣。
他母親原先是廣東鹽大使的女兒,在瞿家「天香樓」過了一段《紅樓夢》式的生活,吟詩教子打發歲月,失去「賈政」以後卻表現得比較勇敢。瞿秋白從小看到家境每況愈下,父親天天遊手好閒,母親徒勞無益地掙扎。他的感情明顯在母親一方,對男性家長的失望變形為反社會心理。母親懷著「再窮也不能耽誤孩子讀書」的心理,把一切希望寄託在兒子鯉魚跳龍門身上,將他訓練成一個除讀書以外什麼都不能做的半廢人。父親卻沒有絲毫家庭責任感,彷彿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係。最後到一九一六年,他們連孩子讀書的錢都沒有了。母親喪失了最後的幻想或希望,自殺身亡。瞿秋白永遠沒有忘記當時的絕望,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和社會。他的絕望是雙重的,因為沒有畢業的中學生兩頭落空。身體已經因為苦讀而羸弱,做江湖好漢或勞動人民都沒有資格。所有無產階級當中,沒有高學歷的文人總是無產階級意識最強的。他將社會意義的軟弱和體格意義上的軟弱投射為造反崇拜,主要就是因為明知自己沒有造反的能力。「現在就是沒有梁山泊聚義的地方,我雖不能做拿著雙斧的李逵,至少也好做一個水邊酒店裡專門接送來往好漢的朱貴式的酒保。」
一九一七年,瞿秋白進京闖蕩。在此之前,他在常州老家已經受夠了親戚的白眼。《餓鄉紀程》所說的中國舊社會破產,其實主要就是指瞿氏家族的勢利眼。舊式的儒學宗族理應養活大家族內不可避免會出現的廢物點心,例如像他父親這樣的人。資本主義新士紳卻不覺得自己有這種責任,斷絕了瞿秋白子承父業的機會。瞿秋白永遠忘不了族人的背叛和資本主義新社會的殘酷,對這個社會懷有文盲、農民、工人不能理解的切膚之痛。他當時的問題在於西學水準太差,只能到《水滸傳》中的好漢、黃巢和洪秀全那裡尋找精神資源。他來到北京後,參加北大和公務員考試失敗,只得在門檻很低的俄文專修館混事。在留學生滿街走的北京城,這樣的出身就足以保證他沒有前途。他清楚自己的命運,變得愈來愈自卑和孤僻。積蓄的挫敗感無處釋放,「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」正是他當時的寫照。五四運動對他這樣的人只有機會,沒有損失。他借助運動造成的社會情緒,加入了《晨報》和《時事新報》的臨時通訊員行列,前往莫斯科採訪,從此走上不歸路。他臨終時後悔當時似乎微不足道的偶然,居然決定了自己一生的命運,彷彿是奇士勞斯基的電影。媒體對於做不成專業人士的知識分子,是天然的避難所。如果你什麼都似乎懂一點點,卻又什麼都不精通,做精英腦子不合格,做草根身體不合格,媒體就是你最好的選擇。瞿秋白是東方的媒體人,沒有西方半知識分子的活力和惡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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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巧的水蜘蛛──錢鍾書
無錫錢氏將自己的家譜追溯到吳越王錢鏐,錢鍾書的父親錢基博自豪地寫道:「文采傳希白,雄風勁射潮。」1錢鍾書抓周得書,或許出於偶然,但他幼年讀書環境甚好,不能不歸功於家族幾代人的積累。他興趣駁雜,無意中收集了許多冷知識。錢基博和林琴南2的古文造詣濡染薰陶,其功固然不細,但他習慣於同儕的崇拜,恐怕應該更多地歸功於這些冷知識。這裡所謂的同儕,首先是指他的中學同學。大學同學、學院同事和社會名流漸次加入他的社交圈,但沒有改變基本模式。有崇拜的地方,自然就有嫉妒。嫉妒者眾口一辭,說他為裝逼而裝逼。這話並不公正,因為裝逼只是他的副收益。他以集郵愛好者的態度玩弄冷知識,主要是為了尋開心,許多知識收藏品在他的小環境當中,其實屬於低俗類。他孜孜不倦的收藏熱情,從心理機制上講,跟女性對八卦的愛好,很難區別開來。當然如果「八卦」改名「掌故」,就會顯得高雅許多。
高雅的內涵古今如一,至少有一半在於「我看不懂」。林琴南一輩子以古文大師自居,最瞧不起新文化和留學生。如果有人想氣他,只要盡可能假裝一本正經,建議他放棄對白話小說的偏見,然後就可以免費欣賞他的憤怒了。當今之世與此最接近的場面,莫過於美國保守派談論歐巴馬總統踐踏男女大防的廁所計畫。然而,這並不妨礙他宣稱:狄更斯和哈葛德的小說深得古文家秘傳,可圈可點。中學生錢鍾書的英文比老學者強得多,從小讀慣了英文通俗小說,但這些作品對小讀者的意義,實在跟李元霸的兵器有多少斤重差不多。少年錢鍾書還沒有學到什克洛夫斯基4和俄國形式主義者的文學批評理論,就已經樸素地領略了「陌生化」的重要性。「東海西海心理蓧同」的理論,就是這樣產生的。《管錐篇》、《談藝錄》的內容,也是這樣積累起來的。錢鍾書從洞見的角度看,是偉大的文學批評家;正如《墨子》和歌德《色彩理論》從洞見的角度講,是不亞於牛頓光學的偉大物理學成就。
錢鍾書自己在英國文學方面的裝逼學造詣,是他成年以後從牛橋學院派學來的。凱恩斯把這種人稱為輕盈的水蜘蛛,憑藉靈巧輕薄的才智,劃過水面的薄膜。阿道斯.赫胥黎5是他的文學宗師,大衛.洛奇6是他這一門的嫡系繼承人。他精通詹森博士7不屑一顧的藝術,善於衡量薩克萊和福斯特8的輕重,知道薩克萊不大瞧得起狄更斯和濫情的小資產階級,對十九世紀的007作者哈葛德9只會假裝聞所未聞。英國產生准士大夫傳統的時代,幾乎跟錢鍾書出洋的時間重合。前者至今仍然非常單薄,讀者的人數只是稍微超過作者,而且在複雜的階級結構當中,離頂層非常遙遠。士大夫習慣於模仿貴族,並不指望無產階級在意自己的機智秀。錢鍾書所在的社會比英國扁平得多,士大夫所在的位置,相對而言更接近頂層。無產階級不知道比士大夫更高的逼格,對廉價的文學裝逼技術產生了巫術想像,將英國人用於貴族八卦的精力,消耗在文人掌故當中。兩者的意義都是提供幻覺,讓自己覺得彷彿生活在自己羡慕的階級當中。《圍城》的粉絲比更加精緻的同門嫡系多得多,根本原因在於錢鍾書的社會更加衰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