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只要妨礙他們賺錢的,
都要剷除,包括民主……
世界頂尖國際史專家,對「自由經濟的黑暗面」最震撼人心的深度揭露!
《財星》雜誌「2023年度最佳非小說」。
雖然讓人不安,但絕對出色。
——《紐約時報》
少數人擁有私人軍隊、大量僕役、甚至暗中控制整個國家……這些現象不是只發生在極權國家,在自由民主國家一樣確實存在。
檢視世界地圖,你會看到由國家政體拼成的棋盤,但是,真正的權力實際上並不在這些地方。過去十年,全球化讓世界地圖變得破碎,出現了多種不同的合法空間:自由港、避稅港、經濟特區。這些新式場域為資本家量身打造,而這些人開始相信,自己可以完全逃脫民主政府的監督。
世界頂尖國際史專家昆恩.史洛伯迪安引領我們,從1970年代的香港走到種族隔離後期的南非;從美國新南方邦聯到西部的前邊疆地區;從中世紀的倫敦自治市到億萬富翁的金庫,最後進入海洋與戰區,讓世人看到資本家如何一步步實現他們的終極目標:終結民主政權對他們的制衡。
《黑暗資本》是兼容經濟史與國際史的扛鼎力作,提供我們看待未來威脅的新視野,透過豐富的細節與發人深省的分析,迫使當代最深藏的金權暗流浮上表面,幫助我們認清迫近的危機,或者,讓我們可以走出一條不同以往的希望之路。
粉碎地圖
如果不用電腦手機查的話,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國家嗎?不確定?答案是大約兩百上下,可能多一點或少一點。現在,把時間快轉到二一五○年。到了那時候,全世界有多少國家?比兩百多?還是少一點?如果有一千國會怎樣?如果只有二十國呢?如果是兩個呢?或者,只剩一個?這樣畫出來的地圖意味著怎麼樣的未來?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決定一切,那會怎樣?
二○○九年提出這個思考實驗的人,是四十一歲的創投人彼得.提爾(Peter Thiel)。他靠著創辦PayPal與早期投資臉書(Facebook)賺了一小筆錢,但在金融危機前一年遭到重創。他現在心裡想著一件事:如何逃離徵稅的民主政體。「我再也不相信自由和民主彼此相容,」他寫道,「自由意志主義者(libertarian)1的最重要任務,是找到退路逃離所有政治形式。」國家的數目愈多,你就可以有愈多地方放錢,而且,由於擔心嚇走會生金蛋的金雞母,每個國家都愈不可能加稅。「如果想提高自由度,」他說,「就要增加國家的數目。」提爾提出了一個由數千個政治體構成的世界,這是關於未來會怎麼樣的烏托邦夢想。他沒提到的是,他所描述的未來實際上從很多方面來看已經存在。
標準的全球地圖上顯示的是很不平均的色塊,歐洲和非洲的色塊比較密集,然後慢慢緩和,來到亞洲和北美洲,變成分布面積比較大的色塊。這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世界,我們從小學開始就學這個版本,這也是提爾講到想要逃離的世界:每一片土地都有自己的旗幟、自己的國歌、自己的國家服裝與料理。每幾年,奧運的開幕式就會展現這個版本的世界,一再向我們保證這是一個小小的世界。
但如果我們僅用這幅以各個國家拼起來的地圖來看世界,那就錯了。事實上,學者一再提醒我們,現代世界坑坑疤疤、千瘡百孔、破破爛爛、四分五裂、針扎尖刺。在國家領域之內,還有一些非常態的合法空間、非常態領地與特別管轄區,也有各式各樣的城市國家、避稅港、飛地(enclave)、自由港、高科技園區、免稅區和創新中心。這個由國家組成的世界裡充滿各種特區(zone),而,我們直到現在才要開始理解由這些特區定義的政治現實。
什麼叫一個「特區」?從最基本的來說,「特區」是被一個國家劃分出來的飛地,不受一般的規範限制。在這些「特區」的範疇內,國家下放一般的徵稅權力,讓投資人高效地自行決定規則。「特區」是準境外(quasi-extraterritorial)的概念,制度上隸屬於母國,但又與母國截然不同。「特區」有百百款;一位官員算過,至少有八十二種。在各式各樣的「特區」裡,比較有名的有經濟特區、出口加工區和對外貿易區。在政治經濟光譜上的一端,「特區」可以是跨境製造網絡裡的節點;這種「特區」通常用加刺鐵絲網圍起來,是支付低薪從事生產製造的場域。在另一端,有另一種版本的「特區」:讓跨國企業藏匿獲利的避稅港。經濟學家加柏列.祖克曼(Gabriel Zucman)把這些被藏起來的利潤稱之為國家的隱藏財富(hidden wealth of nations)。企業把利潤放到這些低稅率甚至零稅率管轄區,讓光是美國一國,一年就損失了七百億美元;這類境外避稅區大約握有全世界八.七兆美元的財富。在加勒比海某些小島,註冊在案的企業數目還多過當地居民人數。歐巴馬(Barack Obama)第一次參選美國總統時,點名開曼群島(Cayman Islands)的阿格蘭屋(Ugland House),在這棟大樓裡登記了一萬兩千家企業。他說:「此地要不就是史上最大型的建築物,要不就是最大型的稅務詐騙。」事實上,這麼做完全合法,在全球金融體系下再尋常不過了。2
全世界有超過五千四百個「特區」,比提爾幻想中構成未來世界的千個政治體制多很多。光是前十年,就出現了一千個新的「特區」3,有些區不比一座工廠或倉儲大多少,是全球市場物流迴路上的一個轉接點,或是一個用來儲存、組裝或精修產品以避開關稅的地方。4有些則是超大型城市專案,例如南韓的松島新都(New Songdo City)松島國際商業區;沙烏地阿拉伯的新未來城(Neom);還有日本的藤澤市(Fujisawa),這裡像是私有的城邦,根據自己的規定運作。二○二一年,美國內華達州的議員提出了一個類似概念,指出他們或許可以讓遷到該州的企業自訂法律,回歸一世紀以前的企業城(company town),只是轉個彎改名為「創新特區」。在英國,保守黨政府為了在脫歐(Brexit)之後「提振」去工業化的北方,提出了一套以一連串的免稅區和自由港為重點的計畫。這套計畫的狂想目標是什麼?和杜拜一九八五年成立的傑貝阿里自由貿易區(Jebel Ali Free Zone)一較高下;在杜拜此區,企業享有五十年的免稅假期(tax holiday),還可以取得海外勞工,用簡陋宿舍安置他們,並支付連英國最低工資都不到的薪資就好。
我以穿孔為比喻來講資本主義的運作方式:在國家體制的領土中打洞,創造適用法律不同而且通常不受民主監督的例外特區。哲學家格列瓦.薩瑪友(Grégoire Chamayou)還有另一個比喻,他用一項天牛的專門技能來比喻各種私有化專案:從內部啃食,破壞社會架構。我們可以再去看另一個比喻:把紗線織在一起並在當中留空隙,就成了一片蕾絲,最後呈現的花樣,是空白處襯托出來的樣子,業內人士稱為挖空花樣織法(voided patterning)。要理解世界經濟,就需要學著去看懂空掉的部分。